第0192章 怒火

　　天空澄碧，纖塵不染。
　　這是壹個沒有霧靄的北京城。藍天不僅顯得幹凈如畫，而且很低很矮，比長林村的天空要矮上很多，仿佛很容易觸摸到壹般。
　　林晧然從吳府離開後，沒有急於返回會館，而是在這座北京城慢慢地閑逛著。
　　跟著虎妞那種哪熱鬧往哪鉆的性子不同，他倒喜歡壹個人靜靜地走著，默默地打量著這座城的人與事，亦會想著壹些事兒。
　　大明立國至今已近兩百年，國家凝聚力無疑是大大地削弱。
　　明成祖動用百萬勞工，歷時十數年，修建了這座雄偉的北京城。而若這個舉動放在如今的嘉靖朝，那絕對會引發民變，甚至是亡國。
　　現在大明的皇親國戚越來越多，士族大家亦越來越多，早沒有了“國家利益為先”的共識，壹切都是從自身的團體利益出發。
　　像如今的海禁政策，那些江浙大家族不可能看不到開通海禁於民眾的好處，只是為了壟斷海上貿易的利潤，甚至還阻礙著朝廷開通海禁。
　　正是這種種的自私行為，底層軍士怕是看清楚了統治階層的真正面目，故而亦是變得“貪生怕死”，以致如今抗倭會這般費勁。
　　讓林晧然感到最憂心的，還是官場的黨派問題。現在已經形成了壹個個的利益群體，相互攻訐，都在想方設想地取得更大的權柄。
　　正是如此，林晧然知道進入官場後，他的壓力亦不會小，起碼得要防備小人的暗算，而想要在成為這個大明的首輔，怕是難若登天。
　　在壹家專賣文房四寶的店買了些紙，又買了壹個信封，便打算回會館。
　　他覺得如今想這些都沒有用，只有潛心備考才是最正確的事。當然，為了免得族人擔心，他亦得再寫封家書回去。
　　虎妞無疑是他最牽掛的人，盡管來時已經安排妥當，只是那丫頭卻坐不住的性子，偏偏還有壹副愛打抱不平的好心腸，所以不免擔心那丫頭惹出什麽事端。
　　回到會館門前，他才註意到門口立了壹個石碑，這間會館竟然是當朝工部待郎戴義牽頭建造的，下面還有壹大幫捐款人的名字。
　　如今廣東鄉黨羸弱，這位戴待郎是混得最好的。林晧然心裏突然有些動搖，畢竟是住著人家牽頭建造的地方，似乎應該去拜會壹下才合適。
　　若是真能得到這位戴待郎的賞識，那他以後的官場之路，無疑會通暢很多。
　　林晧然走進會館裏面，突然發現氣氛有些不對勁，坐在大堂喝酒的舉子都刷刷地望向了他，並且朝著他指指點點。
　　看到這壹切，他的眉頭微蹙，揪開那張厚重的棉簾，向著他所居住的院子走去。只是才走進院子，他的臉不由得陰沈了下來。
　　只見他的衣物落在院子的雪地裏，房間門正敞開著，卻看到又是壹塊硯臺飛出，正好砸在那棵盛開的梅花上，壹根樹枝被砸掛在樹上。
　　“呵呵！騙子回來了！”
　　戴北辰將硯臺丟出的時候，恰好亦看到了林晧然的身影，只是臉上沒有絲毫尷尬之色，反而流露著壹股得意勁，冷冷地打量著林晧然。
　　掌櫃亦是在房裏面，跟著戴北辰走了出來，只是看著林晧然出現，臉上卻露出壹抹尷尬之色。
　　湊熱鬧，這是華夏的壹項光榮傳統。
　　在林晧然進到院子的時候，院子外亦是圍過來了幾個舉子，而住在這院子的兩個舉人亦是推開房間，看著面前怕所發生的壹切。
　　林晧然看著自己的那點東西幾乎全被丟出了院子裏，心裏亦是竄起壹股莫名之火，冷冷地說道：“妳此舉跟盜竊有何異？”
　　“跟妳這個騙子，有何道理可講！”戴北辰卻是冷聲道。
　　“戴掌櫃，我入住於此，房間卻入了盜賊，妳有何話說？”林晧然望向了戴掌櫃，想要這會館的經營者給他壹個解釋。
　　雖然他覺得戴北辰過分，但這會館的經營者，無疑亦有壹份責任。
　　戴掌櫃望了壹眼戴北辰，暗嘆了壹口氣，擡頭望著林晧然正色地道：“我們會館早立有宗旨，在會試期間，只允許舉人入住於此！”
　　“我乃去年恩科鄉試舉人！”林晧然沈聲說道。
　　“可有憑證？”戴掌櫃看著林晧然不似作假，眉頭亦是皺起。昨天林晧然出手闊綽，他心裏亦是有了判斷，只是他卻拗不過戴北辰。
　　林晧然的手伸向懷裏，打算掏出壹直貼身攜帶的身份文書。
　　“不用拿了，想必妳這個騙子沒那麽傻，肯定會偽造假憑證！”戴北辰冷哼壹聲，認定這個早上頂撞的人就是騙子。
　　正是此時，小二興沖沖地跑進院子裏來，大聲地報喜道：“掌櫃，去年恩科的那幫舉人到了，就在門口那裏！”
　　“啊？好！好！”戴掌櫃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亦是極為高興。
　　這幫都是大明朝的舉人，哪怕沒能考中進士，亦可以做個舉人官。而選擇赴京參加會試的，多少都是有些把握的人，所以將來成為進士官的可能性極大。
　　現在他們戴氏的領軍人戴義，壹心想取代以前翁尚書的地位，成為廣東鄉黨的魁首。正是為了這些願望，他打算才興建會館開始，打算網羅這些人才為己用。
　　現在這幫生力軍到來，那他們的計劃無疑算是成功壹半。屆時再給他們壹些甜頭，這些舉人定會以戴義馬首是瞻，培養他們戴氏新廣東鄉黨的班底。
　　“去，叫壹個舉人過來，我今天就在這裏揭穿這騙子的真相目！”戴北辰指著林晧然，沖著那個匯報消息的小二吩咐道。
　　小二望了戴掌櫃壹眼，看著他不吭聲，當即是領令而去。
　　沒多會，便跟進來了二個人舉人，其中壹個粗嗓門還大聲地嚷著道：“肯定是冒牌的，這次上京赴考的恩科舉人，就我們這幫人！”
　　只是他的話剛落，卻看到了院子中站著的年輕書生，頓時是目瞪口呆，仿佛是見鬼了壹般。
　　林晧然率先進來的人，竟然是楊富田這個大胖子，看著他安然無恙，頓時亦是由衷地露出了笑容。
　　“老大，妳……妳沒死？”楊富田在震驚之後，快步走進來激動地道。
　　啊？
　　圍觀的眾人看著楊富田這個反應，如何不知道這個少年郎真是去年恩科的舉人，事情竟然鬧了壹個大烏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