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 年輕的陳鯉

　　王尊者站在長虛天尊像的頂部，發現只有壹個下巴的天尊像應該是中空的，就像是壹個洞口。
　　而不斷有細小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仿佛人在說話，顯得陰森且詭異。
　　於是他向老將軍說道：“我去探探。”
　　眼看老將軍像是有話說，他又趕緊補充道：“放心，苗頭不對我就跑。”
　　讓壹個搬山境宗師說出這種話，足以見得這長虛觀的兇險。
　　王尊者深深吸了壹口氣，順著那洞口跳了進去。
　　緊接著，他就感覺進入了水裏，渾身濕漉漉的。
　　他繼續下潛，漆黑的水域突然變成了白色，如牛乳壹般，王尊者皺著眉頭，繼續下潛。
　　白色之後，又是仿佛化不開的黑。
　　這個時候，王尊者不由得想起了道家的陰陽魚。
　　陰陽魚也是這般黑白兩色，格外分明。
　　嘩啦壹聲，當他的身體破水而出，他發現自己回到了長虛觀的前院，只是長虛觀已然變了模樣。
　　入眼的長虛觀顯得更加灰暗了，空氣中彌漫著灰燼，有的細碎如塵，有的大如鵝毛，它們附著在地上和建築上，整個空間像是被火燒過壹通壹般，壹片死寂。
　　而頭頂也不再是湛藍天空，而是壹片看不到盡頭的水域。
　　壹眼望去，長虛觀上空宛若懸著壹片隨時會墜落的深沈海域壹般，格外壓抑。
　　最為關鍵的是，同行來的人都不見了。
　　原來，這長虛觀地下也有壹座？
　　王尊者不敢大意，放輕了腳步，緩緩往內走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在他的視線中，整個地下的長虛觀比上面的要斜壹些，或者說扭曲壹些，像是被地底的什麽大家夥拱過。
　　噗啦啦啦……
　　就在這時，壹團灰燼從墻壁的壹側湧出，王尊者立馬蹲在了前院的石桌後。
　　他發現，有什麽東西正在從結繩中鉆出來。
　　與之壹起到來的還有壹種難以壓抑的心慌感，但是王尊者依舊沒有動。
　　他整個人仿佛在壹瞬間變成了壹顆石頭，沒有了任何體貌特征。
　　哇！
　　隨著壹陣怪叫響起，壹張張布滿了皺紋的臉龐從墻中鉆了出來，抖落了無數灰燼。
　　那是壹顆球，由無數人體融在壹起組成的肉球。
　　這玩意兒他上次已見過了，只是這壹次，這肉球小了不少。
　　肉球從墻壁上探出來後，輕輕搖擺著，上面的人臉像是不斷在訴說著什麽。
　　肉球在附近滾了壹陣兒，沒有什麽收獲，最終重新消失在了墻壁裏，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
　　之後，王尊者繼續潛伏了壹陣兒，這才開始緩緩踱步，變得更加小心。
　　在跨過大殿門檻的時候，他註意到了壹個細節，那就是被灰燼覆蓋的門檻上有幾處缺口，缺口處露出了門檻本來的顏色，卻有壹種滑膩的皮肉感。
　　王尊者壹陣心驚，環顧四周，發現整個道觀其余地方也是如此。
　　是的，整個道觀就像是披著壹層油膩的皮囊。
　　調整了壹下呼吸，王尊者進入了這大殿之中。
　　落入眼中的依舊是壹尊巨大的天尊像，只是在這裏只能看見半截真容。
　　另外半截被上方的水域淹沒了，整個道觀大殿，壹半建築，壹半水域，形成了壹幅頗為奇幻的場景。
　　這下半截的神像顏色漆黑，即便有金屬的質感，卻給人壹種衣袂飄飛之感。
　　如果只看這半截神像，妳會覺得神聖威嚴，甚至有壹種天外飛仙的飄逸感，但妳的視線壹旦上移，會產生壹種驚心動魄的怪異感。
　　淹沒在水中的上半身，在顏色幽綠的水中有些扭曲，這都不是關鍵，關鍵是神像那長長的胡須，在水中看起來就像是壹條人形長滿了長須的鯰魚壹般。
　　是的，從這裏望去，妳已經分不清這神像到底是人還是魚了。
　　看著神像前那壹堆堆香灰，王尊者內心生出了壹種很不舒服的感覺。
　　這地下的神像壹直有人祭拜。
　　這麽多年來，這祭拜的到底是什麽鬼東西。
　　就在這時，上方本來平靜的水域突然泛起了壹些雪浪，壹道巨大的暗影出現在了上方。
　　王尊者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妳應該是壹條很大的魚，因為太大的原因，他只能看到對方身體的壹截，難見其真實容貌。
　　這時，神像前本來插著的香燭突然自己燃燒起來，繚繞的霧氣格外凝練，壹頭撞入了那片水域中。
　　王尊者靜靜看著這壹幕，心跳不斷加速，眉頭緊皺。
　　那團陰影逼得更近，巨大的威壓籠罩在整個大廳裏，讓人忍不住有種跪倒在地的沖動。
　　那真的是給人壹種比人類高深許多的物種的感覺，即便王尊者這麽莽的人，壹時都倍感壓抑。
　　不過王尊者不是壹般人，隨著時間推移，他很快適應了這種威壓。
　　那些煙霧進入水域後並沒有消散，反而變得更加凝練，然後王尊者就看到了詭異的壹幕。
　　那是壹對碩大的鼻孔，正在吸食這些煙霧，雖然不能窺其全貌，但是王尊者依舊可以確定，這是和這天尊像很類似的東西。
　　無論是鼻子的樣子，以及嘴巴弧度，特別是嘴巴兩側如鯰魚壹般的長胡子，都和這天尊像壹模壹樣。
　　如果說上方的天尊像只有壹只下巴連著長胡子，那這下面的則要完整許多。
　　關鍵是祂是的活的。
　　換壹個說法，天尊像所代表的神靈壹直生活在那裏，生活在頭頂那片仿佛無邊無際的水域裏。
　　這時，王尊者渾身冰涼，想到這東西離自己這麽近，內心生出了驚懼之感。
　　他渾身肌肉繃緊，以便隨時爆發出恐怖的力量遁走。
　　壹陣簌簌的聲響在頭頂響起，像是有什麽東西落在了屋頂的瓦片上，王尊者斜了斜腦袋，透過余光看見了外面院落裏的場景。
　　那裏早已是灰燼漫天。
　　那些灰燼像是大雪壹般，落在地上，發出了簌簌的聲響。
　　怪不得這地方會有這麽多灰，原來這大東西吸食香火時便會產生這種異象。
　　數根香燭很快被吸食了幹凈，那可怕的東西在那裏逗留了壹陣，逐漸消失在了頭頂那片水域。
　　整個大廳裏那種可怕的威壓隨之消散，王尊者後背早已被冷汗打濕。
　　他環顧了大廳，並沒有什麽其他發現，準備去其他地方看看。
　　出了大殿，他不由得看向了那間藏經室。
　　就是在那裏，他聽著那觀主陳鯉給他和寧紅魚講人參果樹的傳說。
　　只是當時他和寧紅魚在上面，而如今他卻是在下面。
　　和地上不同的是，這藏經室很鮮艷。
　　是的，很鮮艷，緣於它的墻壁像是剛刷過紅漆，如血壹般。
　　屋梁上掛滿了白布條，垂落下來，和紅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王尊者繼續往前走著，盡量躲避著這些時不時飄動的白布條。
　　就在這時，他忽然停下了腳步。
　　緣於他看見了自己。
　　壹串白布之後，出現了壹面等人高的銅鏡。
　　在這灰敗的環境中，這面鏡子格外幹凈，像是有人經常擦拭壹般，顯得格外詭異。
　　鏡子的四角雕刻著壹些奇形怪狀的花紋，有的像獸，有的像花紋，很古樸。
　　不對，真的不對！
　　王尊者發現這鏡子裏的自己像是年輕了許多。
　　幾乎同壹時間，壹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了鏡子裏，就在王尊者身後不遠處的壹根布條後。
　　陳鯉！
　　鏡子中的陳鯉也像是年輕了許多，只是他的模樣王尊者是不會忘的。
　　王尊者立馬扭頭，發現那裏根本沒有陳鯉。
　　他立馬回過頭來，鏡子裏的陳鯉卻已經逼近了過來！
　　他再次猛然轉頭，背後依舊是空無壹人。
　　巨大的恐懼感撲面而來，王尊者再次看向了鏡子，鏡子裏的那個陳鯉已經到了他身後幾步的位置，臉上掛著陰邪的笑意。
　　王尊者再次回頭，沒有人。
　　可這壹刻，鏡子中的那個人已撲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