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心儀

　　季缺站在這條誤入的街巷裏，壹時生出了格外美好的感覺。
　　前壹刻他還在熱鬧喧囂的夜市中行走，這壹刻就來到了這幽靜的月色巷弄裏，真有壹種在夢境中行走的錯覺。
　　愛文藝裝逼的人說，喜歡壹座城市，往往是從喜歡上這座城市的某壹個人開始；嘴巴饞的人來說，喜歡壹座城市，是從喜歡這座城市的美食開始。
　　季缺明顯偏向於後者，這些天他也壹直這麽做著，但此刻，他更喜歡這種鬧中取靜的美好。
　　他真挺喜歡這月色中的小巷。
　　這裏有他壹直很喜歡的人間煙火味道。
　　之前居住的桑水縣，安靜有余，卻人氣不足，特別是唐衣離開後，就更加冷清了。
　　季缺吃得著實有點撐了，於是把隨身攜帶的那只躺椅支棱開來，然後舒舒服服的躺了下來。
　　身前是裝滿了月色的溝渠，頭頂是垂下來的細小枝蔓，伴隨著陣陣帶著涼意的微風，季缺很快進入了壹種玄之又玄的境界裏。
　　他閉上眼睛，卻能清晰感受到墻上的斑駁，枝蔓上的露水，以及清澈的溝渠裏，有壹條魚兒壹躍出水，攪碎了月色。
　　這壹刻，他想起了唐衣。
　　他想起了唐衣坐在這張躺椅上，那種意境慵懶，人椅合壹的狀態。
　　這是他第壹次如此接近這種狀態，格外美好。
　　之後，季缺仿佛唐衣附體，不走了，也不想走了，於是伴隨著這夜風和花香，進入了夢鄉。
　　這壹覺，他睡得很香甜，比之前在睡客棧地字房裏還舒服。
　　清晨，季缺是被幾滴露水點醒的。
　　之後，季缺來到了溝渠旁，又從書笈裏拿出了柳條、細鹽，以及壹個木杯子，刷牙洗漱起來。
　　他倒不怎麽擔心這水是不是有問題，因為他看見下遊有人正在洗漱。
　　洗漱得差不多後，季缺才將這些又塞了回去。
　　昨夜的經歷實在美好，季缺壹邊收拾著那寶貝躺椅，壹邊盤算著這附近有沒有便宜的房子出租。
　　直到這時，他註意到昨晚躺在那裏的墻壁上貼著壹張紙。
　　那張少了壹小半的老黃紙上，正寫著“此房待租”的字樣。
　　不會吧，運氣這麽好？
　　他剛想住這附近，這裏便有房出租，這運氣好得季缺挺不適應。
　　之後，他開始著手租房這件事。
　　可墻上的那張紙早已破損不堪，沒有房子主人的信息，他敲了房門也無人應答。
　　於是季缺只能去找牙行的掮客。
　　所謂的掮客，便是古代的中介。
　　牙行裏的掮客們挺熱情，聽到他要租那裏的房子，恰好房主人又正委托他們出租和售賣，立馬帶著他去了。
　　和他壹同看房的是個十四五歲的小掮客，和普通掮客壹樣，壹直誇贊房子的好。
　　最為關鍵的是，特便宜。
　　不，不能叫便宜，那叫性價比高。
　　壹月壹兩銀子，半年起租，整租壹年只要十兩。
　　這和壹晚就是五錢銀子的客棧相比，又等於白嫖了。
　　不過在前去的路上，季缺心底已有了盤算。
　　這價格，估計房子不怎麽樣。
　　不過因為昨晚的原因，他差不多已決定了，如果房子不是特別糟糕的話，他應該是會租下了。
　　那間昨夜和他有緣的房門被打開了。
　　這院墻不高，大門也有些老舊了，可是推開門口後，卻讓季缺有些驚喜。
　　裏面的格局類似壹個小四合院，算得上寬敞的院子中有壹口水井，應該是避免落進樹葉雜物，井口蓋著壹塊木蓋子。
　　蓋子上堆著些許灰塵，上面壓著兩塊石頭。
　　院子東側則有壹棵挺高的棗樹，看起來長勢不錯。
　　旁邊的小掮客趕緊介紹道：“這位公子，如果妳早來兩月，應該還能吃上這又大又甜的棗子。”
　　“再看看後面。”季缺說道。
　　屋子的後門外，是壹塊不大不小的荒地。
　　荒地上雜草叢生，還有些荒廢的菜田和葫蘆架，應該是之前住的人留下的。
　　這地方著實不算小了，之後季缺又和掮客去看了看正房、偏房和廚房，甚至連茅房都沒放過。
　　房間裏外雖然落了壹層細灰，但論造型格局，竟比自己桑水縣的小院還要好。
　　“這樣的地方，壹月壹兩銀子？半年起租，整租壹年只要十兩？這怎麽真跟白嫖壹樣？”季缺想著這價格，暗自疑惑道。
　　以他對這天仁城物價和房租的了解，不該這麽便宜的。
　　於是他忍不住問道：“怎麽會這麽便宜？”
　　那小掮客忙道：“公子妳是外地人，小的也不糊弄您，這天仁城東南西北，大人物們喜歡東城，喜歡風雅的有錢老爺則喜歡南邊的清運河，北邊中規中矩，唯有這西邊最為實惠。
　　這地界怎麽說，雖獨門獨院，可確實偏了點，有錢的看不上，沒錢的幹脆找通鋪住了，屋子租出去的時間並不多，空著也是空著，房主又時常不在，索性才這般便宜……”
　　“公子，這地界是實打實的好，出門左轉幾條街便是夜市，很方便。妳看這巷子，暗有花香不說，即便白日裏也清靜，連點吆喝聲都沒有。
　　城西這地界，就數這裏最是鬧中取靜了。
　　按小的說，這地方雖然離清運河和雨花巖這種遊玩之地遠了些，可公子妳卻是想長住的。用我們當地人的話說，向往那些地界的，都是沖著遊玩和跟風來的，而住在這種地方才叫生活。”
　　雖知道這是小掮客的話術，可季缺壹聽下來竟然心動了。
　　說得他都不想租了，而是想買……
　　額，老子都穿越了怎麽還老想著買房。
　　小掮客見他依舊遲疑，接著道：“公子，這房子就是灰塵多了點，拾綴出來定然煥然壹新。小店剛好有清潔服務，只需七錢銀子，保證纖塵不染。”
　　季缺疑惑道：“纖塵不染？”
　　他其實最為擔心的是茅房狀況，壹看之下，不由得捂著鼻子說道：“這個能纖塵不染嗎？”
　　那小掮客點頭，說道：“當然沒問題，只是需要加點錢。”
　　“行，就這樣吧，今天能打掃幹凈嗎？”
　　“保證沒有問題，那客人妳準備租多久？我壹看您就和這房子有緣。”
　　季缺雖然心裏早已做了決定，不過他依舊沒有表態要租下，說道：“先讓妳們的人來個纖塵不染再說。”
　　小掮客楞了壹下，這種房子沒租先讓打掃的事情，他真是第壹次遇到。
　　“放心，清潔費照算。”
　　“好嘞。”聽到這句話後，小掮客自然不再猶豫，屁顛顛往店裏跑去。
　　季缺照例坐在那躺椅上休息，約莫兩柱香時間之後，小掮客帶著五個人過來了。
　　這五個人帶著各式打掃工具，壹看就挺專業。
　　約莫壹個半時辰之後，整個屋子真的變得煥然壹新。
　　之前放在屋內的壹張小桌和椅子被清掃幹凈，放在了壹處窗戶前，季缺很自然的坐了下來。
　　坐在這裏，他能看到巷子的景象。
　　青石板鋪成的道路那頭，有壹個約莫七八歲的小姑娘，正跟著父親賣花走過。
　　她紮了壹個可愛的小發髻，很愛笑，笑起時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挺可愛。
　　時不時有人經過，或問花買花，或不聞不問，或結伴而行，或形單影子。
　　看著巷內衣著古樸的人們，聽著窗前潺潺的溝渠水聲，季缺再次真正切切感受到，他真的不在原來的時空了。
　　屋子外，小院裏的落葉被掃在了壹起，堆疊得很愜意。
　　這也是季缺離開桑水縣後，第壹次生出了想要再次安定下來的沖動。
　　這應該是壹個很適合他窩挺久的地方。
　　掮客微笑站在壹旁，用剛燒好的水給他沏了壹杯茶，問道：“客人，這房子打掃得差不離了，您考慮得怎麽樣？”
　　季缺點了點頭，說道：“挺滿意。”
　　“那您準備租多久，這地方住個壹年以上準不錯。”
　　季缺用手指輕輕敲了敲那略顯老舊的桌面，說道：“這房子賣不賣？”
　　小掮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