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壹章 恭送公子

　　傍晚，季缺唐衣，烤肉美酒。
　　雙雙落榜，是時候吃肉喝酒消愁。
　　這世上沒有石板烤肉撫慰不了的人心，壹頓不夠，那就兩頓。
　　吃得開心的時候，唐衣不禁問道：“阿季，妳這沒中，以後有什麽打算？”
　　季缺吃著烤肉，說道：“還沒想好。”
　　唐衣猛灌了壹口酒，說道：“我不服，我還要再考。”
　　季缺震驚道：“阿衣，妳不嫌累的嗎？”
　　“想想是很累，可是我就是不服，這縣試定然有人針對我，不然怎麽可能不中。”
　　季缺：“……”
　　“老先生都不要妳去書院了。”季缺補充道。
　　以唐衣這種天天在書院睡大覺的作息，再戰估計也是浪費時間和金錢。
　　他實在弄不懂，這家夥憑什麽比我還自信？
　　是黑幕讓他沒中的嗎？
　　考壹半睡著了也是黑幕？
　　“那我換個地方念書，我有個嬸嬸在黑竹城，阿季，要不妳跟我壹起去，我們來年再戰。”唐衣建議道。
　　季缺打了個飽嗝，說道：“再說了，我要先去壹趟天仁城。”
　　唐衣眼睛微瞇，說道：“天仁城？”
　　隨即，他想到了什麽，疑惑道：“燒餅婚約？”
　　季缺點了點頭。
　　唐衣狂灌了幾口酒，說道：“看來妳我二人終究要各奔東西了。我竟然忘了，妳是壹個有婚約的人，名門望族、大家閨秀，中不中秀才都無所謂了。
　　哎呀，恐怕要不了多久，妳就忘了我這兄弟了吧。”
　　季缺反駁道：“怎麽可能？妳化成灰我都忘不了。”
　　唐衣忍不住感慨道：“可終究是不能壹起廝混了。”
　　季缺說道：“多大點事，黑竹城又不遠，我想妳了，就去找妳。”
　　“妳會想我嗎？”
　　“當然。”
　　“天仁城離黑竹城可不止幾百裏。”
　　“放心，我想找妳，幾千裏路也走得過去。”
　　唐衣很認真道：“那說好了。”
　　“說好了。”
　　這時，唐衣忽然想到了什麽，郁悶道：“先說啊，妳這次去了天仁城，要成親的話別知會我。”
　　“為什麽？”季缺忍不住問道。
　　“我嫉妒，我不爽，我長得這麽俊，又聰明，還經常撿銀子，為什麽我爺爺沒有給我留半只燒餅？妳雖然長得也行，可那麽笨，憑什麽妳就可以不用努力了……
　　我倆在書院裏齊名，妳怎麽能快我壹步，重色輕……友啊。”
　　唐衣明顯是喝醉了，說著說著就躺在躺椅上睡著了。
　　這家夥，仿佛隨時隨地都能睡著。
　　這發懶的程度，恐怕真如老先生所說，軟飯餵到他嘴裏，他都懶得嚼幾下。
　　這時已是深秋，風中帶著涼意。
　　季缺連人帶椅端進了屋子，並給唐衣批上了壹件厚衣服。
　　睡夢中的唐衣很好看，長長的睫毛，泛紅的臉頰，可愛想……
　　季缺趕緊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壹點，然後醉醺醺的翻墻回家。
　　看到院子裏那棵枇杷樹，不由自主的，他還是生出了壹點淡淡的憂傷。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前世的高考和大學畢業，要好的同窗好友，說好要常聚，可各奔東西後，就很難再相見。
　　到後面，只剩下了那些青蔥的回憶。
　　這壹次，季缺暗自下了決定，不會留下這樣的遺憾。
　　說來說去，他在這裏只有唐衣壹個好友。
　　他想見他的時候，即便走個幾千裏路，也要去見他。
　　……
　　季缺本來以為自己會先出發，沒想到的是，壹向懶惰的唐衣竟先收拾好了行李。
　　小院外，魚花巷裏，唐衣看著季缺，說道：“我要走了，屋子我不賣，先留著，萬壹會回來呢？妳也是吧？”
　　季缺點頭，說道：“祖上的資產，肯定不賣。”
　　“我知道妳喜歡我那把躺椅，送妳了。”
　　“妳連這都知道。”
　　“廢話，妳還有什麽事我不知道的。”
　　說著，唐衣看了看緩緩駛來的馬車，說道：“我要走了。”
　　“壹路小心。”
　　“妳就沒有其他的話想對我說嗎？”唐衣壹臉認真道。
　　季缺想了想，說道：“少睡壹點，專心念書，爭取早日實現妳的秀才抱負。”
　　“沒有了？”
　　“應該沒有了。”
　　壹陣沈默後，唐衣忽然開口道：“妳說過妳會想我的。”
　　“我會的。”
　　“那我真走了。”唐衣戀戀不舍道。
　　“走吧，等會兒豆腐腦兒要收攤了。”季缺回復道。
　　“妳這人真是可惡……”
　　說著，唐衣在季缺胸口錘了兩拳，轉身離去。
　　他轉身的剎那，臉上竟掛著點點哀怨的情緒。
　　當然，哀怨得還很好看，好看得季缺以為自己的病又犯了。
　　唐衣終究是走了。
　　季缺壹個人坐在那裏吃著甜豆腐腦兒，總覺得不怎麽甜了。
　　這地界，唯壹的好友唐衣走了，小偷麻匪沒了，連路上的狗屎都少了，確實該離開了。
　　他坐在唐衣留給自己的那張躺椅上，壹時進入了格外慵懶的狀態。
　　這躺椅明明已是唐衣的形狀，躺上去卻是真的舒適無比，讓人不想動彈。
　　怎麽可以有這麽舒服的椅子？
　　躺在唐衣送的椅子上，季缺很自然的想起了這位剛離開沒多久的好友。
　　他想起了對方轉身時那略顯哀怨的表情。
　　是的，他回顧周遭的男女，發現除了自己外，竟沒有壹個人比唐衣好看，包括女人。
　　可惜，沒有姐姐或妹妹。
　　季缺本以為會記住唐衣的那個哀怨表情很久，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晨，他的記憶就模糊了。
　　因為在他的認知中，對壹個男人的哀怨表情念念不忘是有毛病。
　　於是他便將它忘了。
　　他知道，他應該會在壹段時間後想念唐衣，想念這段友情，而懶貨唐衣呢，會想念老子嗎？
　　最大的可能是——“阿季啊，妳知道的，我懶得想。”。
　　到了這時，季缺也該離開了。
　　秋天將逝，他該去赴那燒餅之約了。
　　懷揣著那半只發黴的燒餅和那封婚約信，季缺毅然踏上了離鄉之路。
　　只是不同於唐衣只有他壹人相送，他的離去可要有面子多了。
　　薛捕頭不知哪裏得來的消息，帶著壹眾捕快來到了巷子裏，不斷的與他握手相送，甚至還帶來了縣令大人的辭別禮。
　　“薛捕頭，這太客氣了。”
　　“不客氣，不客氣，季公子乃是本縣百年難遇的才俊，這點心意是應該的。”
　　“我連秀才都沒考上，算什麽才俊。”
　　“季公子這哪裏的話，什麽才俊也不如妳。沒有妳，這桑水縣哪裏有這朗朗乾坤。”
　　薛捕頭說的是真心話。
　　這桑水縣能有如今這般民風淳樸，夜不閉戶，完全是因為季缺壹人反制了超兩百個毛賊、麻匪，以及滅了讓縣衙上下十分難堪的風蓮教。
　　開始的時候，他壹直以為季缺是黴星災星附體，如今看來，是他年輕了。
　　倒黴到壹定程度，並能把所有黴運化解，那就是福星，整個桑水縣的福星。
　　季缺好不容易和薛捕頭客氣完，牽上了馬，往巷子外走去。
　　結果這時，只見捕快們列成兩排，雙手背在身後，腰背聽得筆直，異口同聲喊道：“恭送本縣才俊季公子離鄉！”
　　“願公子前程似錦，早日回鄉！”
　　“回鄉！”
　　“回鄉！”
　　街坊鄰居紛紛投來關註的目光，季缺牽著小黃馬，壹時走得有點心虛。
　　怎麽弄得自己跟混幫派的大佬壹樣？
　　他可是大大的良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