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路明菲（五）

　　“第二套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時代在召喚！預備——起！壹，二，三，四！五，六，七，八！”
　　鏗鏘有力的磁性男聲念出能調動整個學校的口令，操場上裙裾紛飛衣角蹁躚，路明菲站在班級前排缺了顆齒輪似得僵硬搖擺。
　　仕蘭中學的所有女生都對學校頗有微詞，妳說這是個英倫風的貴族學校所以穿英式校服吧，它又逃不開傳統高中的條條框框，比如這該死的例行早操，每個人都跑不了。趁著大家早操的功夫，學生會挨個盤查教室，但凡發現有壹個躲起來不去早操的，這個班壹學期的活動獎金直接泡湯，還要被掛起來全校通報批評。
　　不僅如此，做早操不認真的也得受罰，同是學生，那些品學兼優的尖子生就可以站在前面拿著計分板眼神睥睨的掃過全場，看誰不爽就給他來上壹筆。
　　路明菲其實很想認真為班級爭光，最起碼也不能被扣分，問題是她天生屬於手腳不協調的類型，手到位了腿就出毛病，反之亦然。去年班級位了在春節聯歡會上表演集體舞，請來了專業的舞蹈老師，所有人都兩兩成對搭檔的非常好，唯獨和路明菲搭檔的男生舉手說老師我跳不了了，順便擡腿給大家看看那只被路明菲踩到千瘡百孔的皮鞋。
　　班主任就想了個招，反正路明菲各自不高，早操隊伍按身高往後遞增排的，偷偷把路明菲往後挪那麽壹兩個位置叫人擋住她，不仔細看也就看不出來什麽。
　　白色的影子出現在隊伍前方，壹如往常那樣白衣飄飄壹塵不染緩緩走過，筆觸在計分板上刻下讓班主任們心驚膽戰的數字。做早操的時候很多人都會穿著西裝外套，免得裏面的白襯衣染上灰塵。但學生會是不用這麽做的，因為他們不用做早操，可以穿著白衣服。
　　路明菲心裏壹動，緊緊盯著那個影子不肯挪開。距離那件事僅僅隔了兩天，路明菲壹開始還想著生父準備過頭七這麽大的事兒，怎麽說也該多請幾天假消化消化悲傷。可楚子航的臉色看起來還是像往常那麽平淡，不悲不喜的，只顧著記錄評比的分數，誰做的不好就是不好，偏袒這種事兒似乎對他來說根本就不知道怎麽念。
　　楚子航和路明菲四目相對，沒有在路明菲身上過多停留，只是照常例行公事寫下壹個數字就踱步到其他班級那邊去了。路明菲心裏涼了半截……因為她光顧著腦洞楚子航手腳越發的不協調，楚子航看自己當然不是眉目傳情，恐怕今天本班的分數絕對慘遭腰斬，想來晚上通報分數的時候又少不了班主任咆哮說是哪個小婊砸扯我們後腿。
　　“十，二，三，四，五，六，七，停！”
　　曲終人散，壹個停字仿佛破解睡美人的魔咒，操場上滿是撒歡跑路的學生。沒人喜歡做早操，這玩意就跟學生時代的三大夢魘似得，其余兩個分別是妳上課看小說擡頭看到窗邊陰惻惻笑著的班主任，以及抄完同桌答案壹檢查發現中間漏了壹個全錯位了。
　　壹縷細軟又纖長的黑發飄到路明菲身邊，帶來淡淡的風鈴草香：“明菲，晚上放課後記得來壹下文學社，上周看的那本《追憶似水年華》老師要來點評讀後感，麻煩妳收壹下送過來。”
　　只聽著這聲音路明菲就心花怒放，會叫她明菲的在這個學校裏只有壹個人，文學社的社長陳雯雯。其實陳雯雯當面和誰都是這樣，比如她和楚子航面對面她就會說子航，看到趙孟華就說孟華，她這麽叫人沒別的意思，就代表壹種親密的關系。
　　作為文學社的掛名理事，路明菲的主要任務就是挨家挨戶收作業收錢還有跑腿。文學社那種地方，真熱愛讀書的沒幾個，多半都是沖著陳雯雯本人去的，說話細聲細氣又那麽好看的漂亮姑娘，是全世界男人心中都共有的白裙少女夢。
　　在仕蘭中學路明菲沒有太多朋友，陳雯雯是為數不多對她很好的壹個，看穿了那些男孩心裏都在想什麽，路明菲心中總是懷揣著要守護陳雯雯的雄心壯誌。陳雯雯好像也知道這茬似的，總愛和路明菲壹起走，兩個女孩在壹起很多男生就慫了半截，沒膽量揣塊磚頭上來說姑娘這是妳掉的東西麽，只能眼巴巴遠遠的看著。
　　“又要交讀後感？上次不是才交過麽？”
　　她們走在草坪上，路明菲有壹搭沒壹搭的找話題。陳雯雯性格靦腆比較被動，有事的時候她會來找妳，但找完接下來就不知道該幹什麽了，這種時候路明菲很樂意發揮大無畏精神，哪怕是看到地上壹塊垃圾她都能找點話題。
　　同壹條路，和某些人壹起走，就顯得格外漫長，和另外壹些人走，又短的讓人舍不得邁步，回教室的路並不長，路明菲卻故意走的很慢很慢。
　　“老師也不是經常有空來，什麽時候交只能看她什麽時候有空，我們提前準備好就不會知道消息手忙腳亂了。”陳雯雯說，“妳的讀後感寫好了麽？”
　　“好了！”路明菲張口就來，撤慌對她這裝慣了乖的姑娘來說家常便飯。沒寫好根本不算什麽事兒，等會兒上課偷摸著在下面裝作記筆記，努努力兩堂課就能完成。
　　“那就好。”陳雯雯點點頭，話題忽然壹轉，“我聽人說前兩天楚子航邀請妳坐他的車了。”
　　路明菲正得瑟說壹群傻小子們癩蛤蟆就別想吃天鵝肉了，這句話差點沒把她唾沫倒灌回喉嚨裏嗆死過去：“什……什麽？”
　　“我說有人看到妳上了楚子航的車。”陳雯雯很認真地重復了壹遍，盯著路明菲的眼睛不讓她躲避，修長的睫毛好似飛起來的鳥翼，美的讓人心驚膽戰。
　　路明菲心裏壹動，傻小子們確實很有眼光，身嬌體弱易推倒的白裙少女誰不喜歡呢？她路明菲要是個男孩也會喜歡陳雯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