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

孑與2

歷史軍事

盛世,亂世,對野心家來說沒有區別……
至少對雲昭這種人來說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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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3章 誠實的範三

明天下 by 孑與2

2021-2-19 12:53

  傷痕累累的範三是爬著回張家口的,在他的腰上還綁著壹根繩子,繩子的另壹端綁著壹個樹枝做的爬犁,爬犁上躺著範肖山的小兒子範文芳。
  人們看見他們的時候,不論是範文芳的屍體,還是範三的傷口上都爬滿了蒼蠅。
  範肖山看到這壹幕幾乎昏厥過去。
  範文芳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這壹次把讓兒子運送物資去建州,就是希望能給兒子鋪壹條路,進入滿清的朝廷從小做起,等待滿清功成之後,範文芳也能水漲船高,最後成為範氏在滿清朝廷的梁柱。
  現在全完了,兒子遇上了賊寇,看樣子押送貨物的商隊也全軍覆沒了。
  而範三如此狼狽的出現更是讓範肖山魂飛天外。
  要知道隨同範三壹起出發的是整整三個牛錄的建州猛士!
  範文芳出事他或許還能理解,可是,範三如此狼狽的出現在這裏,範肖山無法理解。
  壹桶冰水潑在昏迷的範三身上,範三慢悠悠的睜開了眼睛,見到了範肖山那雙急迫的眼睛,蠕動著嘴唇道:“老爺,我們中埋伏了……”
  “中了什麽埋伏?”
  “中了誰的埋伏?”
  “建州大軍哪裏去了?”
  範肖山壹連串急切的話語,並沒有讓範三更加清醒,範三張張嘴,呴嘍壹聲又昏過去了。
  兩桶冰水潑下去,範三依舊毫無動靜,大夫摸了範三的脈搏之後心有戚戚的道:“起了高熱,加上精疲力竭,三天後如果不能醒來,就永遠醒不過來了。”
  範肖山知道,這個時候,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範三死掉,就對大夫道:“救活他,救不活拿妳抵命。”
  大夫聽範肖山這樣說,渾身打了壹個哆嗦,就讓人擡著範三匆匆的進了範家大院。
  建州大軍生死不明,範肖山也就沒時間理睬已經發臭的兒子的屍體,女眷們大聲嚎哭的聲音讓他心中更加的煩躁,跺著腳怒吼道:“嚎什麽嚎,妳們就會哭嚎!”
  進了內宅,範文程的面色陰沈如水……
  “那個仆役醒來了嗎?”
  範肖山搖搖頭道:“就剩下壹口氣了,如果這口氣上不來,建州的壹千大軍失蹤的事情也就沒人知道了。”
  範文程道:“這不可能,那是壹千多人,壹千多個猛士,不可能就這麽無聲無息的消失掉。
  給妳的仆役灌猛藥,我要他立刻醒來。”
  範肖山搖搖頭道:“沒用的,兩桶冰水澆下去毫無動靜,某家多少知道壹些醫理,這樣的人基本上等於死了,想熬過來的要看運氣。”
  範文程雙手撐在桌子上,低聲道:“他壹定要活過來,壹定要活過來,否則壹千多建州勇士死的不明不白,妳我都擔待不起。
  起碼,我們要把事情的經過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訴碩睿親王,否則,妳我二人將死無葬身之地。”
  範肖山道:“我就不明白了,這壹千多妳說的建州勇士不是我家商隊裏的那些沒用的刀客。
  他們被馬賊劫掠我信,妳要說這壹千多全副武裝的建州勇士也被馬賊殺的壹個不剩,我是不信的。
  再等等,說不定還有回來的人。”
  範文程頹然坐回座位,端起茶碗的手哆嗦的厲害,以至於讓茶碗嘩嘩作響。
  範肖山不信壹千多建奴軍隊被馬賊殺的幹幹凈凈,範文程自然也是不信的,即便是李洪基,張秉忠這樣的巨寇,想要把壹千多全副武裝的建州猛士殺死,也絕無可能。
  更不要說,這是壹千多騎兵,他們打不過可以跑啊……這是在蒙古草原上,不是丘陵山崗之類險惡的地方啊……
  第壹天,什麽都沒有發生,範三面如金紙,氣若遊絲,張家口商賈往來儼然,繁盛如昨。
  範文程如拉磨的老驢四處轉圈,範肖山守在張家口關隘上望穿秋水。
  第二天,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範三的呼吸變得平緩,大有好轉。然而,張家口外,依舊沒有破破爛爛的建州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也沒有盔明甲亮耀武揚威的建州騎兵出現在人們的眼簾中。
  範文程飲酒三鬥不醉,範肖山鬢角出現星星點點的白發。
  第三天,範文程帶著壹身的酒氣守在範三的床前,範肖山安葬了兒子破破爛爛的屍體,同樣來到範三床前。
  太陽落下,仆從如雲的範氏大院宛若死城。
  月如鉤,範三睜開了眼睛。
  “給他餵壹碗參湯。”
  範文程冷靜下來了,並沒有急促的問範三,他已經知曉建州壹千多大軍可能回不來了,這時候再催促範三毫無作用。
  壹碗參湯下肚,範三還沒張口,眼淚就先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範文程背過身沈聲問道:“範三,大軍呢?”
  範三蠕動壹下嘴唇,膽怯的瞅瞅範肖山,範肖山淡淡的道:“把妳知道的全部說出來,越詳細越好。”
  範三這才低聲道:“我們被人伏擊了。”
  “誰?”
  “大同府官軍,黑壓壓的壹大片人。”
  “這不可能!”範文程的聲音變得淩厲。
  範三低聲道:“這是多拉爾將軍說的,他還說終於遇見壹群真正的明國人了。”
  “對面的明軍打的誰的旗子?”
  範三搖搖頭道:“不知道,多拉爾將軍只是很高興的就帶著大軍沖過去了。”
  “這麽草率嗎?”
  範三哭喪著臉道:“壹個不留的沖上去了,三個牛錄編成三隊,就留下我們六個不會打仗的在最後,沒法子,我們也只好跟上去,然後對面就有大炮轟過來,我的馬被鐵球砸死了,我就掉在地上,對面的火槍打的跟放炮竹壹般,小的就壹頭鉆進旱獺洞裏。”
  範文程咬著牙道:“妳看清對面的人了嗎?”
  範三想了壹下道:“沒有,只有壹大排釘著大鐵釘的木板,哦,下面還有軲轆,我看見烏達牛錄額真沖到大木板跟前,才用錘子敲打了壹下大木板,就被木板縫隙裏鉆出來的長槍給刺穿了,還挑起來收到木板後邊去了。”
  範文程的目光落在壹個幹瘦的中年人身上,就聽那個中年人道:“火炮,火槍,長矛,偏廂車,明軍裝備。”
  “對面有多少人?”
  範三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只聽見多拉爾將軍喊:今日戰死此地……”
  幹瘦的中年人嘆口氣道:“這是無路可逃了,前方敵軍最多,卻也是唯壹的生路,鑿穿敵陣才能有壹條活路,這樣的軍令,在軍中並不新鮮。
  想要圍住我建州壹千大軍,沒有八倍以上的敵軍,多拉爾不至於這樣做。”
  範文程又問道:“妳為何不遵守軍令死戰?”
  範三瞅瞅範肖山,見範肖山面無表情,就低聲道:“當時多拉爾將軍已經落馬,第壹次沖鋒失敗了,對面的火槍打的跟炒豆子壹般,建州的猛士最多沖到距離敵陣五十步的距離就死傷殆盡了。
  多拉爾將軍就帶著掉下戰馬的建州猛士徒步進攻,被人家的火槍打的擡不起頭,這時候,多拉爾將軍就冒著明軍的槍彈繼續往前沖,小的親眼看見他被打中了,眼看無力翻越人家的大木板,多拉爾將軍就射了壹箭,嗯,是響箭,在後邊重新集結準備繼續進攻的建州猛士聽到了響箭,就放棄了隊形,四散離開了。
  小的沒有馬,追不上他們,就只好拱進旱獺洞裏躲藏。”
  幹瘦中年人道:“什麽樣的響箭?”
  範三苦笑道:“您讓我怎麽說嘛。”
  中年人對身邊的仆役道:“取我的箭囊來。”
  不壹會仆役拿來了箭囊,幹瘦中年人取過長弓,擡手就射出去壹支響箭問範三:“是這種?”
  範三搖頭道:“不是這種,聲音似乎更加尖壹些。”
  中年人點點頭擡手又射出壹枝響箭,然後就瞅著範三。
  範三繼續搖頭道:“聲音沒有這麽短。”
  中年人再次射出壹枝響箭,範三立刻道:“就是這種聲音。”
  幹瘦中年人長嘆壹聲對範文程道:“此箭射出,就是告知部屬,不需理睬主將死活,四散逃命去吧……不到絕望之時,斷無此等軍令。
  這個狗奴才沒有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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