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善緣

　　這男子見跑不了，尖叫著轉身：“相公饒命，小人願意做牛做……”
　　楊河神情冷厲，他錯馬瞬間，刀光壹閃，壹抺血花就帶出來，慘叫聲中，卻見壹個人影往前壹撲，消失在前方壹個水坑中，然後無比淒厲的嚎叫聲響起。
　　卻是這男子本能想避開馬刀，他猛然向前壹跳，未想跳到前邊壹個水坑中，好死不死這坑內還埋有木刺，他就被那尖銳的木刺串在上面。
　　壹聲馬的嘶鳴，楊河堪堪在坑邊勒住馬匹，他心有余悸，看那男子在坑中嚎叫，雙手不斷撲打掙紮，鮮血從他被刺穿的部位流下來，染紅了整坑的水。
　　他暗暗心驚，這種路面，這種地形，還好自己騎術高明，若不小心也沖入坑內……
　　同時他發現自己是向圩門方向追來，也進入了五十步之內，雖然圩墻箭樓上沒有動靜，但他卻絲毫不敢放松警惕。
　　他正要還刀入鞘，這時馬上背簍壹個木蓋打開，妹妹瑛兒鉆出頭來，她好奇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向坑中那嚎叫聲越來越低的男子，哇了壹聲。
　　楊河皺眉道：“瑛兒不要看。”
　　妹妹瑛兒脆聲道：“哥哥殺壞人，瑛兒不怕。”
　　楊河心中不知是悲是喜，五歲的妹妹早早成熟，擁有強大的心靈力量，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將馬刀插回鞍上鞘中，掃了壹眼圩墻，那邊壹堆人正對自己指指點點，其中壹人戴著東坡巾，穿著紫色綢袍，就象壹個富態的員外，身邊壹個管家模樣的人。
　　看那員外撫須說著什麽，那管家不斷點頭。
　　楊河掃了壹眼，正要策馬離開，圩墻上那個管家模樣的人叫道：“這位相公請留步。”
　　……
　　吊橋放下，圩門慢慢打開，周邊壹些還停留的流民騷動壹下，卻無人敢動。
　　此時伍中人全部聚到楊河身邊，看圩門打開，齊友信喃喃道：“這莊子什麽意思，難道要收留我等？”
　　楊河看了看隊伍，看很多人臉上露出向往的神情，畢竟平穩安定的生活是他們渴望的，看自己最忠誠的書童就在身邊，他低聲道：“大臣，妳怎麽想，若這圩子願意收留我等的話？”
　　楊大臣臉上露出遲疑的神情，他看了寨子壹會，最後低聲道：“少爺，我也讀過書，知道壹句話：寧為雞首，不為牛後。”
　　楊河微微點頭，楊大臣想的就是自己想的，這個圩寨壹看就是豪強勢力，自己壹個外人能有什麽話語權？
　　而浩劫就要來了，他必須打造壹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基地，掌握壹只沒有絲毫掣肘，徹底貫徹自己意誌，完全屬於自己的力量。
　　所以這算這圩寨願意收留，他也不會停在這裏，最多拿金銀向寨子購買壹些物資。
　　圩門慢慢打開，從裏面走出壹行人，那管家模樣的人走在前面，身後跟著十幾個彪形大漢。
　　個個戴著青色的折上巾，身穿靛藍色長身罩甲衣，圍著紅色肩巾，腰間別著精良的戚刀，每人還配有雙插。
　　這些人行止間盡顯悍勇之氣，楊河看得清楚，他們弓壺配的也是開元弓，他心下暗嘆，果是豪強勢力，光是這十幾個人，戰鬥力就超過自己麾下青壯了。
　　這些人身後還有六七個仆人模樣的人，每個人肩上挑著沈重的擔子，也不知裏面是什麽。
　　看他們過來，走得越近，楊河低聲吩咐伍中人戒備，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管家模樣的人臉上帶著笑，他壹直看著這邊，看到楊河的隊伍，特別人人身上背的盾牌，他眼中閃過詫異的神情，過來後看清楊河的樣貌，更是雙目大亮。
　　老實說，楊河的氣質風度確實不用說，讀書人的儒雅又帶著淩然的英氣，讓人壹見難忘，他來到這個世界最滿意的也是這副身體，還有那份十七八歲的生員身份。
　　那管家來到跟前，他施禮道：“鄙人永安集管事金賢柱，敢問這位是？”
　　楊河跳下馬匹，他拱手回禮：“原來是金管事，在下鹿邑生員楊河。”
　　金管事更露出尊敬的神情，他復又鄭重再禮：“原來是楊相公，小人失敬。”
　　由不得他不鄭重，大明讀書人不少，但象楊河這麽年輕就奪得功名的人可很少，而且還有文武雙全的加分，方才那壹幕可讓他們圩中人震驚萬分。
　　不光是金管事，他身後的永安集人也是議論紛紛，看向楊河目光皆有佩服與敬重之意，很多人眼睛更在楊河腰間斬馬刀與強弓上打轉，壹邊發著低低的贊嘆。
　　看對面如此，伍中人與有榮焉，個個挺起胸膛。
　　那金管事目光在嚴德政身上掃了壹下，神情更好，這邊還有壹個讀書人，雖然形象不佳，但也是讀書人。
　　他從袖中取出壹物，卻是壹份禮單，他道：“鄙東主見相公風采儼然，心生仰慕。他言：相公若願曲就本集，當掃榻以待。若不願意，還請收下本集薄禮，望與相公結個善緣。”
　　他呈上禮單，楊河看了，上邊開列著紋銀二百兩，米面二石，豆料壹百斤，白鹽十斤，鹽磚三十斤。
　　又有松江棉布十匹，黑色頭巾壹百頂，青藍色短身罩甲衣壹百件，深紅肩巾壹百領，細密布鞋厚襪壹百雙。解首刀壹百把，矛頭壹百個，重箭壹百只，輕箭二百只。
　　還有金墨三錠，端硯兩塊，本筆五枝，本紙壹百張，黃咨紙二百張。最後禮單上還寫著細茶五斤，羊肉二十斤，豬肉十斤，燒酒二十斤，油鹽醬醋若幹。
　　楊河仔細看著禮單，心中感慨，這些豪強能世世代代存在，不是沒有理由的。
　　這上面的禮物，米面鹽巴最為珍貴，亂世中鹽與糧食甚至不能用金錢來衡量，百斤豆料也幫了自己大忙。還有那些號衣頭巾，也是自己急需的，解首刀、矛頭與箭矢更不用說。
　　禮單中楊河甚至感覺到他們的用心與細心，比如內中筆墨紙硯的具備，逃亡途中自己這些東西都遺失了，連伍中戶貼都不能記錄，現在這些紙筆可幫了自己大忙。
　　這些物資放在盛世不值壹提，但現在，只可用雪中送炭來形容。
　　他將禮單遞給楊大臣，看他雙目睜得圓圓的，然後楊河鄭重拱手道：“既是貴東主壹番美意，學生也不辜負貴人雅意，就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
　　金管事笑道：“相公客氣了，區區薄意，何足掛齒。”
　　他神情有些遺憾，楊河這樣講，是不打算入圩了。
　　不過這情形也在他們意料中，反正壹個大大的善緣結下了，也就達到了目的。
　　他們永安集能數百年千年存活下來，靠的就是眼力，不該得罪的人壹定不得罪，該結交的人壹定不能放過，付出區區，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回報他們壹個驚喜。
　　東西較多，楊河吩咐齊友信安排青壯挑擔子，伍中壹片驚呼。
　　顯然圩寨送的禮物傳開後，震動了所有人，看得金管事更是滿面笑容。
　　楊河上了馬匹，看圩墻處那員外含笑看著這邊，他對那方拱了拱手，那員外也微笑還了壹禮。
　　楊河再對金管事道：“足見盛情，當銘記在心。”
　　他壹提韁繩，策動馬匹，壹行人連忙跟上，帶著滿滿收獲，就此遠去。
　　壹路上不斷有流民跟上，特別那些婦孺老少，這只隊伍似乎不壹樣呢，跟著他們可能可以活命。
　　不過也有壹些人不動，他們懷著希望跪在圩門五十步外，希望圩寨能大發慈悲，收留他們。
　　吊橋又再收起，沈重的圩門關上，這方復歸平靜，只留下壹具具屍體，還有那些傷員躺在地上，發出淒涼無助的哀嚎。
　　……
　　老白牛：第四個副本“永安集豪強”結束。